寻书欧洲之法国国立艺术史研究所图书馆(01:42)
当我拿着法国国立艺术史研究所图书馆（La bibliothèque de l’INHA）的阅读卡，“理直气壮”地刷卡，并走进该图书馆时，门口的工作人员向我伸出了大拇指。之前，这位工作人员告诉我，进阅览室需要阅读卡，但这卡很难获得，只有艺术家、艺术院校的学生和艺术研究者等才有资格申请，否则就只能站在门口向里面眺望。幸运的是，我恰好写了两本关于英国插画艺术的书，靠着网络上的图书信息，以及谷歌翻译软件，我表明自己是一名艺术写作者，成功申请到了阅读卡。
法国国立艺术史研究所图书馆建筑
法国国立艺术史研究所图书馆的拉布鲁斯特阅览室（Labrouste Room）美轮美奂，里面坐满了人。我简直要惊呆了，它是我见过的正在使用着的最古典、优雅、文艺的图书馆。十六根铁柱支撑着九个拱形圆顶，圆顶中央是玻璃窗。光线通过玻璃窗渗入空间，使高耸的天花板看起来还要更高。这间漂亮的阅览室是新古典主义的杰作，仿佛从耶路撒冷的圆顶清真寺那里获得灵感，又像是一座辉煌的拜占庭式建筑。并且，它的美丽和实用共存。
拉布鲁斯特阅览室
拉布鲁斯特阅览室的拱形圆顶
法国国立艺术史研究所图书馆所在建筑的前身是法国国家图书馆。这座图书馆由法国建筑师亨利·拉布鲁斯特（Henri Labrouste）于1859年到1875年创建，拉布鲁斯特阅览室的名字便以他的名字命名。拉布鲁斯特是土生土长的巴黎人，曾就读于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他在建造法国国家图书馆之前，建造了巴黎的圣日内维耶图书馆。这两座图书馆成为他的代表作，至今都在使用。不过，大多数巴黎人从未拜访过它们。
1857年，作为负责改造法国国家图书馆委员会的负责人，法国现实主义作家普罗斯佩·梅里美（Prosper Mérimée）曾前往伦敦参观由安东尼·帕尼泽（Anthony Panizzi）设计的大英博物馆的新阅览室。梅里美评价，这座阅览室的顶部照明、鼓形空间、有序的系统，以及针对普通读者的设计细节，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拉布鲁斯特读完梅里美的评价后，立即赶往伦敦。几年后，他受命重建法国国家图书馆。
这座建筑一亮相就成为当时社会的热点话题，有赞扬，也有批评。拉布鲁斯特受巴黎市场大厅和火车站的启发，大量使用铁元素。在拉布鲁斯特的“魔力”下，这种一度被视为丑陋乏味的物质，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变得高贵。细长的铁柱被漆成浅灰色，铁柱和天花板的连接处装饰有天使的塑像，这样的设计既精致，又充满力量，既诗意，又充满理性。而天花板侧端的蓝天、白云、树林和松鼠等壁画，让人们仿佛在大自然里看书。拉布鲁斯特这种具有开创性的“完全沉浸式环境”的建筑风格，至今依然备受建筑师们的追捧。
拉布鲁斯特阅览室体现大自然的壁画
拉布鲁斯特曾表示，建筑是“准确与自由”的结合。他将古典主义和大胆创新相结合，在采用独特材料的同时，也保持了建筑的美感。并且，他还尝试新技术，除了依靠大量天窗来获得自然光，还为阅览室安装了煤气灯，这在当时是一项创新。由于讨厌寒冷，拉布鲁斯特又为阅览室安装了地暖系统，让读者在舒适温度的环境中阅读。然而，拉布鲁斯特的设计中最迷人的部分大概是肉眼所看不见的：气动管道物流传输系统。在寻访这家图书馆前，我在巴黎生活的朋友也向我提及过这一点：气动管道物流传输系统是法国国立艺术史研究所图书馆的亮点之一。这是一个送书、还书的系统。尽管其它地方也存在类似系统，但拉布鲁斯特是较早使用这个系统的人，并且他的这个系统沿用至今。这样看来，拉布鲁斯特是“前卫”的，在他身上，前卫不仅指艺术，也指实用。拉布鲁斯特让建筑师成为了社会领袖。
拉布鲁斯特阅览室雕塑和书架
步入拉布鲁斯特阅览室，像是步入了阅读与艺术相融合的天堂。人们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书、做笔记，于是，我放慢脚步，尽量不弄出动静，怕打搅他们的思绪。精美的穹顶，四周的浮雕，金碧辉煌的花纹装饰，天蓝色的台灯……我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天堂图书馆”里。我走到阅览室的另一端，穿过一个玻璃门，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这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有四层，是一个用铁架搭建的藏书室。这个空间既可以存放大量的书，又是一个开放式的阅读空间。铁质地板，铁架护栏，铁屋顶，看起来简约质朴。我喜欢上了这种“简单粗暴”地使用铁的方式。这种功能主义建筑摆脱了建筑形式的束缚，创造了适用于工业化社会要求的新建筑，它经济实惠，同样体现着一种美。
通向铁架藏书室的入口
铁架藏书室
2010年至2017年间，拉布鲁斯特阅览室经历了大规模整修。2017年7月再次对游客开放。很具创意的是，整修资金中的50万欧元来自民众捐款。人们通过领养一件物品——对，就像去动物园领养小动物那样——领养一张桌子，或一盏台灯，给予捐赠。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捐款方式呢。
实际上，法国国立艺术史研究所图书馆本身是一座新图书馆。它建立于2001年，自2003年以来，一直在收藏艺术和考古类书籍，其中大量馆藏书来自法国时尚设计师、艺术品收藏家雅克·杜塞（Jacques Doucet）。雅克·杜塞被认为是法国“时尚之父”，他于1908年创建了艺术和考古图书馆，后来，法国国立艺术史研究所图书馆将其兼并。2016年1月，该图书馆又获得法国国立博物馆中央图书馆的大量艺术类藏书。如今，该图书馆拥有约180万册书，其中23万册书呈开放式借阅。
拉布鲁斯特阅览室内展示的新书和台灯
对了，我后来在《读者手册》中发现，法国国立艺术史研究所图书馆的阅读卡也没有那么难办。图书馆向所有人开放，你只要说明进去看书的理由，提供证件，这座美丽的图书馆、图书馆里的大量艺术类书，除周日外，每天都欢迎你的到来。
（崔莹：记者、专栏作家，爱丁堡大学博士，热爱行走和文学，喜欢收集世界各地的老插画书，出版有《英国插画师》《英国插画书拾珍》《访书记》等书。）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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