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芯国际核心技术人员放弃价值近千万股权离职，芯片厂为何难以留住人才？

记者 | 周姝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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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去年底联合首席执行官兼执行董事梁孟松请辞事件后，中芯国际再度出现高层变动。

7月4日，中芯国际公告一起核心技术人员离职事件。在公司工作20年的核心技术人员、技术研发副总裁吴金刚近日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相关职务并办理完成离职手续。

吴金刚的突然辞职的消息一出便引发热议，让外界颇感意外。今年5月20日中芯国际发布的最新一期股权激励计划首次授予部分激励对象名单中，吴金刚作为公司核心技术人员之一，获得了16万股的限制性股票，依据公告前中芯国际58.13元/股的收盘价，这部分股票市值近930万元。吴金刚的离职意味着这份价值近千万的股权被自动放弃。

在芯片人才稀缺的当下，核心技术人员的离职无疑让中芯国际蒙上一层阴影。此前为留住梁孟松，中芯国际下大血本，为其涨薪近3倍，并赠予了一套价值2250万元的豪宅。而这回，即使是近千万的股权也未能让吴金刚动心。频发的人员变动，不禁让人思考，芯片厂为何人才难留？

核心技术人员放弃价值近千万股权离职

根据相关资料显示，吴金刚于2001年加入中芯国际，已经是一名在公司20年的老员工。2001年至2014年期间，历任助理总监、总监、资深总监，2014年至今担任技术研发副总裁，任职期间负责参与公司FinFET先进工艺技术研发及管理工作。2020年他在中芯国际获得的总薪酬为214.1万元。

在加入中芯国际之前，吴金刚曾在日本通产省工业技术研究院工作了六年。他在1988年获得华中工学院（现华中科技大学）理学学士学位，1995年获得中国科学院兰州化学物理研究所物理化学博士学位。

中芯国际公告显示，吴金刚属于公司仅有的五位核心技术人员之一。其余四位分别是联合首席执行官兼执行董事赵海军、梁孟松；技术研发执行副总裁周梅生；运营与工程资深副总裁张昕，这五人也被称为中芯国际““技术五虎””。和其他四位相比，吴金刚在公司所呆时间最长，可以说是由中芯国际一路培养成长起来，而他也为中芯国际做出了不少贡献。

以吴金刚参与的FinFET先进工艺技术研发为例，中芯国际2020年年报指出，集成电路制造需要在高度精密的设备下进行，在经历数十年的发展后，集成电路已由本世纪初的0.35微米的CMOS工艺发展至纳米级FinFET工艺。全球最先进的量产集成电路制造工艺已经达到5纳米，3纳米技术有望在2022年前后进入市场。

由此可见，FinFET工艺已经成为当前集成电路制造的关键技术。目前，中芯国际第一代FinFET量产在稳步推进，第二代技术上有了进一步突破，进入风险量产阶段。

为留住人才，5月20日，中芯国际公告了新一期股权激励计划，“技术五虎”都在名单之中。吴金刚虽然此次获得了市场价值约960万元的16万股限制性股票，但是和其他中芯国际董事、高级管理人员、核心技术人员相比，吴金刚此次被授予的限制性股票并不算多。

根据这期股权激励计划，吴金刚所获得的限制性股票数量和中芯国际董事会秘书、副总裁郭光莉一样，而另一位核心技术人员运营与工程资深副总裁、公司附属子公司董事张昕所获得的限制性股票数量是他的两倍。

另外，从这期股权激励计划中，外界还看到中芯国际为留住公司“灵魂人物”蒋尚义、梁孟松等下了较大决心。公告显示，中芯国际副董事长兼执行董事蒋尚义与梁孟松均分别被授予了40万股中芯国际限制性股票，市值达到了2400万元。

吴金刚的离职引发外界诸多猜测，有网友表示可能还是钱没有分配到位。不过，在芯片人才紧缺的现在，吴金刚仍然是众多芯片厂商的“香饽饽”，也有传闻称他下一步将前往华为就职，但目前未得到证实。

芯片行业人才难求

芯片行业人才难求，人员流动频繁的现象存在已久。《中国集成电路产业白皮书（2019-2020年版）》统计，截至2019年底，我国直接从事集成电路产业的人员规模约为 51.19 万人，较去年增加 5.09 万人。按当前产业发展态势及对应人均产值推算，预计到 2022 年前后，全行业人才需求将达到 74.45 万人左右。

前程无忧此前发布的2021年一季度半导体人才供需报告指出，集成电路/半导体行业在过去三年保持增长。数据显示，2021年一季度的招聘量比2020年和2019年同期分别增长了65.3%和22.2%，并呈现出将进一步增长的态势。

芯片人才难求的主要原因是我国芯片产业起步较晚，前期主要依赖进口，人才储备量不足。世界顶尖的芯片人才主要来源于韩国、日本、中国台湾等芯片技术起步早的地区，尤其是位于中国台湾的台积电，近些年来不少大陆企业从其引进人才。

单以中芯国际为例，两大核心技术人员、“灵魂人物”蒋尚义和梁孟松都曾就职于台积电。1997年蒋尚义在台积电担任研发副总裁，后在2013年以共同首席运营官身份退休；梁孟松则在1992年至2009年担任台积电资深研发处长。

另外，芯片领域人才培养周期长，薪资涨幅低也制约着人才的发展。据界面职场此前报道，芯片相关专业的应届生在毕业后却很少选择进入本行业，而是流向了薪资待遇水平更高的互联网企业。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芯片圈内都流传“干半导体的不如干互联网的，干硬件的不如干软件的”鄙视链。芯片领域重点高校教授吴子豪接受采访表示，“同样是技术人员，做软件工资高、出路好；做硬件就不行，不仅辛苦，工资还低。”

BOSS直聘发布的数据显示，2019年芯片芯片人才平均招聘薪资为10420元，拥有十年工作经验的芯片人才平均招聘工资为19550元，仅为同等工作年限的软件类人才薪资水平的一半。

“每年800万本博硕毕业生，真正进入集成电路行业的有多少？3万人。所以如果说现在缺口是30万人的话，很快这个缺口会更大。”上海市集成电路行业协会秘书长徐伟在世界半导体大会发言表示。

即使是进入到相关企业，毕业生们从学校到真正成为企业适用的人才还有一段漫长的经验积累过程。

首先，芯片行业的相关设备昂贵，单凭学校难以提供给学生足够的上手实践机会，因此基本上需要依赖企业培养。但是，在一些暑期实习项目中，学生很难在短期得到提高，并且芯片领域多涉及保密问题，许多企业也并不愿意开放项目让实习生进入。

其次，芯片行业属于资本密集型，需要不断烧钱，企业为了慎重，容错率很低。因此，应届生正式进入工作岗位后，一般还需要经历4、5个芯片项目周期，每个周期半年到两年，此后才能开始“独当一面”。想要走入更高技术层次，则又需数年时间。

值得注意的是，芯片行业的准入门槛还很高，对于一些技术研发类的岗位，学历都是从硕士起步。以中芯国际为例，2020年年报显示，博士生329人，硕士生3199人，本科生8313人，占全体员工的52.1%。这无形中拉长了人才培养的周期和缩窄了人才可挑选范围。

高薪待遇还会是留住人才的利器吗

当人才成为紧缺资源，企业信奉的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日前，“OPPO给应届生开出40万+年薪”的话题登上了热搜，引发了广泛讨论。据知乎博主爆料的截图，OPPO上海芯片设计、芯片验证等岗位的年薪均达到了41万元，数字IC岗位的年薪更是达到了45万元。虽然消息没有得到OPPO方证实，但从中可以看出芯片行业的人才薪水的确有了大涨。

另据太和顾问管理咨询的数据显示， 2020年芯片行业offer的应届生起薪中位值已经超过25万，稍有经验的高级工程师平均年薪在33-40万之间，5-10年甚至更长经验的工程师更是因企业间的相互“挖人”而水涨船高，薪资超过百万。

此前为留住顶尖人才梁孟松，中芯国际就付出了高额的薪酬。去年12月15日，有媒体报道，中芯国际委任台积电元老蒋尚义入职担任二把手，梁孟松在召开的临时董事会上递交书面辞呈。在一份网传的辞职声明中，梁孟松表示此前对蒋尚义入职一事毫无所悉，“深深地感到已经不再被尊重与不被信任”。

此后，中芯国际即发布了《关于执行董事及联合首席执行官梁孟松博士可能辞任的说明公告》作出回应。在公告中，中芯国际表示，其正在积极与梁博士核实其真实辞任之意愿，任何公司最高管理层人事变动，以其发布公告为准。

12月31日晚间，中芯国际公布的最新董事名单显示，梁孟松仍担任联合首席执行官兼执行董事。不过，在中芯国际2020年年报中可以发现，为“安抚”梁孟松，中芯国际“下了血本”。

年报显示，2020年梁孟松取得的税前总薪酬为2881万元，是所有董事高管中最多的，其中包括了一套价值2250万元的住房，是公司赠与梁孟松用于居家生活。

若不算赠与的房子，梁孟松的税前报酬是631万元，和他2019年的酬金34.1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23.8万元）相比，涨幅高达2.8倍。

需要警惕的是，高薪政策下也带来了人才离职率的不断上涨，恶意挖人的现象出现。太和司南大数据平台显示，以高级IC设计工程师为例，薪资处于30-35W的高级IC设计工程师平均薪酬增长率为7.58%，主动离职率为2.75%，而薪资处于45-50W的高级IC设计工程师平均薪酬增长率高达13.45%，主动离职率则为7.48%。

另外，科瑞国际发布的《2021人才市场洞察及薪酬指南》也显示，芯片领域的Si/GaN新材料研发专家、DRAM研发专家、IC工艺研发专家平均年薪可达80万元-150万元，如果跳槽，薪酬涨幅高达50%。

据中芯国际《2019年社会责任管理报告》披露，当年公司员工流失率控制在17.5%，较2018年下降了4.5%，其中上海、北京、深圳、天津、江阴地区员工流失率分别占45.3%、32.6%、12、3%、7.8%和2%。

台积电的员工稳定性一直是业内标杆，2019年其员工流失率为4.8%。2015年至2019年5年内，员工主动离职率最高不超过5%，最低仅有4.1%。

但是，台积电最新发布的企业社会责任报告书中显示，去年一年内新进人员离职率达到15.7%，未达“离职率不超过13.5%”的目标，内部职位空缺由员工填补比率为45.2%，也未达成该年50%的目标。台积电计划落实内部转岗制度相关说明，主题从“人才发展”变为“人才吸引与留任”。

从吴金刚放弃近千万股权离职到台积电新进人员离职率的上升，高薪或许也再难成为企业留住人才无往不胜的利器，毕竟高薪之下还有更不计成本的“挖角”。如何避免人才的流失，芯片厂们最终还是要回归到最基本的本土人才培养–之中。

来源：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