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遭受父亲多年虐待，他终于做出反击，却搭上自己性命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苏浥

1

我在寒冷的十二月，再次回到了我出生成长的那个小地方，在此之前，我已有十多年不曾回来。我凭着模糊的记忆寻找着，那栋承载着他生命的开始和结束的烂尾楼。

在斑驳的、发黄的墙上，有人用油漆写了大大的“拆迁”二字，我看着那人手起手落，那人也看见了我，他问：“你要干嘛？”

我说：“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

他说：“你在这里住过吧？你进去看看吧，马上就要拆咯，拍几张照片给自己留个纪念吧。”

我道了谢，往里走去，里边黑漆漆的，好几层楼的声控灯都已经坏掉了，我一级一级阶梯地走着，有两个中学生从我旁边嬉闹着跑过，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我在黑暗中，停住了脚步，那些被压制多年的记忆如山洪倾斜，我紧抓着楼梯扶手，不可承受地想起了2000年的那个阴冷冬天。

那年我十五岁，爸爸死了，妈妈改嫁，我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奶奶坐在窗前，对着光线穿针，她穿了几次也没有成功，她喊我：“敏敏，来帮我把线穿进去。”

我很轻易地就穿好了，她感慨：“我老了，不中用了，不知道还能陪你多久。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呢？”

她最近说起这些话的频率越来越高，我觉得心慌，我说：“奶奶，你不要说了，你还年轻着呢。”

可是我有时候看见奶奶在她的藤椅上熟睡时，我会忍不住想，奶奶已经八十五岁了，也许哪天她就会这样一睡不醒。

奶奶说：“你该去上学了吧？”

我说：“你又忘记了，我放寒假了啊。”

她一拍脑袋，笑说：“是，是，我又忘了，放假了你别老在家待着，出去玩一玩。”她从口袋里掏一张五毛钱塞到我手里，让我出去买零食吃。

我把五毛钱折好收进棉衣口袋里，偶尔我会忍不住花一毛钱买两块糖吃，但大多时候我会把钱存起来。

即使我不打算买吃的，但我还是出了门，我不想让奶奶担心我，她总是因为没能给我更好的物质条件而感到内疚。

我坐在楼门前，看别的小孩子跳绳，我看见陆小东提着酒瓶从小卖铺出来，我喊：“又给你爸打酒啊？”

陆小东没有回应我，他低着头从我身边走过，我捉住他的手腕，他倒抽了一口气，我掀起他的袖子，看到几道凌乱的割痕，我愣住了，我说：“你想死吗？”

陆小东抬起头来看我，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额头被砸出一个口子，就这样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他嘲讽地笑了笑，“没死成。”不知道在嘲讽什么。

我夺走他手中的酒瓶，狠狠地砸碎了，酒气散发出来，我俩都没有出声，周围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是那个杀人犯的女儿吧？她想干嘛？”

“嘘！小声点！别惹她！”

刚才还在跳绳的孩子被他们的父母拽走了，有人从楼里出来，一个醉得两眼迷离的男人，嗅着酒气，向我们走过来，他看看地上的酒，又看看陆小东，他一个大耳刮子刮下，掌风都呼得我脸疼，陆小东被刮倒在地上，酒瓶的碎片深深刺入他的肉里。

我忙挡在陆小东身前，我说：“你再打人我就报警了！”

陆小东他爸轻蔑地笑了，他说：“你报警看警察管不管！？老子教儿子，天经地义！”

他又再踹了陆小东一脚，东倒西歪地走了。

我回头看陆小东，他的手紧捏着那些碎片，我让他放手，他像是听不见那样，我只能去掰他的手指，周围的声音还是响个不停，充斥着我的脑袋，我忍不住哭了。

陆小东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他拉起我，他说：“回家吧。”

我跟他一起回去，他家地板上堆满了酒瓶，我几乎无处落脚，他清了一块地方出来，我给他上药，我们看着天色越来越暗，他突然问我：“你说我们长大了是什么样子？”

我们都渴望快点长大，仿佛长大了，就能实现许多此刻无法实现的愿望。

2

“杀人犯女儿”这个名号，到我去了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后，才终于不再听见。

我只见过我爸一次，是在他行刑前，我和奶奶被安排去见他最后一面，他泣不成声地跟我说了很多话，大意是觉得对不起我，让我以后跟着奶奶好好生活，好好读书，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

我只是木然地点着头，我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警察带走他的时候，奶奶一路跟着，他忍不住又回头来跟奶奶拥抱，他想抱我的时候，被我躲开了，我看着他僵在空中的手，他说：“到这时候了，你还是不肯原谅爸爸吗？”

奶奶哭着捶我，她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呢？”

最后我也没有跟他拥抱。

那天回来之后，奶奶哭得头晕，很早睡下了，陆小东他爸又喝醉酒打他，他躲到我家里来，我煎了两个蛋，和他一人一个就着饭吃了，虽然没有什么菜，但我吃了一碗又一碗饭，最后吃撑了，抱着面盆吐了很久。

陆小东问我：“你有喊他爸吗？”

我说：“没有。”

他说：“他不配做你爸。”

我说：“没有什么配不配的，我们都只能接受事实。”

我推开那扇残破的木门，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在这里生活的时候，我想像不到我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结了婚，生了一个女儿，在30岁之后，才终于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温暖的家。

我坐在奶奶常坐的那张藤椅上，藤椅太老旧了，好像随时都会散架一样，“咯吱”响个不停。

奶奶就是躺在这张藤椅上过世的。

她以前就老是念叨，“要是我能这样躺着睡死过去，那该多有福气啊!”

那时候临近中考了，我中午放了学也不回家，就待在教室里学习，等到我下了晚自习回家，看见奶奶如往常一样在藤椅上躺着，等我回家，只是这次她没有被我开门的声音惊醒，我隐约觉得不对劲，我慢慢向她走去，其实我已经想到了，但当我触摸到她冰冷的身体时，我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冲击到了，我痛得喘不过气。

我跪在奶奶身边，我一遍又一遍地唤她，可她再也不会醒过来，摸摸我的脸了。

我打通了妈的电话，她答应过来帮我处理奶奶的丧事。

我捧着奶奶的骨灰盒从火葬场出来，坐车回家的路上，妈让我过去跟她一起生活。

我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世界，我沉默着。

妈说：“你毕竟是我女儿，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说：“那个男人……他同意吗？”

妈说：“他会同意的。”

我说：“如果我不跟你走呢？”

妈说：“你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难道不读书了去打工吗？跟妈走吧，你还有大把的人生要过。”

我收拾了行李，其实也就一些书和衣服，继父开了他的面包车来接我和妈，他的话不多，他对我说：“以后你就把我当你爸爸。”

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妈让我喊他爸爸，我也没喊。

陆小东隔着一条街默默望着我，我也望着他，最后妈推我上了车，我透过车窗看到他追了过来，他拼命奔跑想要追上我的样子，往后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

3

我没有其他的朋友，我只有陆小东。

搬到妈那里之后，我有了一个两岁的弟弟，他们一家人很融洽，而我一直清晰地认知到，我只是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我无比思念陆小东，我翘了课，偷偷回去看他，可他吼了我，他问我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的一只眼睛被打得淤黑，他就以这个滑稽的样子恶狠狠地瞪着我，他说：“我不要你的怜悯。”

我说：“我没空怜悯你，我只是很想念你。”

我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他叹了气，摸摸我的脑袋，他说：“敏敏，走吧，永远不要回到这里来了，不用担心我，只有你离开，我才会安心。”

他拽着我到车站，将我拉上了车，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来找他，他却要赶我走，我也生了气，我赌气说：“陆小东，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他却笑了，他说：“对，不用再来了。”

这时司机提醒要开车了，陆小东跑下车，他隔着车窗向我挥手，他说：“敏敏，不要回头，往前走吧！”

车载着我往前走了，而他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遭受父亲多年虐待，他终于做出反击，却搭上自己性命。

几天后，我在本地的新闻报纸上看到了陆小东的名字，他杀了他爸，然后从大楼跳下。

我想起他有一次割手腕自杀，结果没成功，他愤愤然地跟我说：“妈的，我再也不割腕了，痛得要死还死不干净，要是我再自杀，我就选择跳楼，在死之前还能享受破风飞翔的感觉。”

我两手颤抖地拿起那份报纸，报摊老板问我是不是要买，我点点头，掏钱买下了那份报纸，然后发疯似的撕碎它。

几天后，大楼被推倒了，而我在一片废墟中，劫后余生。

老公打了视频电话过来，女儿甜甜地问我：“妈咪，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想你了！”

我笑说：“妈咪等会儿就坐车回去了，妈咪也很想宝贝呀！”

我最后看了一眼我生长的地方，我从围观拆迁的人群中穿过。

我在心里对他说：

“陆小东，我已经往前走了。”（作品名：《岁月不可追》,作者：苏浥。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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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谈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