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亲戚:所我经历的世态炎凉

穷亲戚(短篇小说)

作者:毕琼

“这回我是钉子砸进木头里去了,不上门了,伤心还没伤够么?”这个王八羔子,那天晚上没气煞我,我还让他上门,我决定了。老死不相往来了。”

“别家,不管怎么说,那是你娘家侄子,也是我的娘家侄子,他叫你一声姑姑,你就答应就是了,是不是没理他。”

是,那是在老曹集上,我扭扭头就走开了,我还搭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我心里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我听到了又一声姑姑的叫,我躲瘟疫一样躲开了。

我以前没少帮衬了他一家,轮着我翻新屋顶干了几天活,没拿起工钱来,处处找你的别扭,欠着我的不还,这是什么人呀?

“你看在他过去有病的份上,原谅了孩子吧。”

“姐姐你说到这儿了,不是我不给你这个面子,你知道我从小受过谁的气受,有那样办的么?你这样让我答应他,原谅他,就跟我逼我死一样。”

我随口骂着王八羔子、狼羔子,接过姐姐递过来的一杯茶,茶水热气腾腾的,你看你火气这么大,气大伤身这句老话还是你反复叮咛我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排解不了。

“姐姐,你不知道那个场景,都夜里12点多了,夜里,砰砰砰地砸我大门。”你不知道那个阵势,像一口要把我吃掉似的。”

......她姨,不是都过去了么?一切朝前看。他再叫你姑的时候,你就应一声,哼哈的不就完了么?

“我这一页翻不过去,时间就定格在那个晚上了。”

你儿子也是这样劝我,你也来劝我,俺儿子也劝我,这回谁劝我也劝不动了。

妹妹呀,你怎么脾气倔的像头牛,看来谁也拉不起你来了。你也不想想,咱俩是一奶同袍,我向着你还是向着他,俗话说,和为贵。

“不行,你也不用劝我,留着唾液暖暖心吧。这件事谁劝也不好使,这回没气死我,要是气死我,你就见不到你这个妹妹了。我这是阎王殿里死过一回了。”

听我一次劝,他毕竟也不是小岁数了,主动给你搭讪,说明已经认了错。俗话说,你就真格的断了娘家门这根线不好。况且,还是一个村子里住着,一个南头,一个北头。

我拍了一下桌子,我说你认你的,我不眼热行了吧。我扭头就走了,那天中午包的猪肉水饺,她死死地拦住我吃饭走。

姐姐,活在当下的一个唯一的姐姐了,八十多岁了,以前我赶集时,串串门,走姐姐家,姐姐基本上没有这么让过我让的这么紧这么亲,都大晌午歪了,姐姐对邻居家解释说,走就走吧,路不远,我不会虚里套着的那一套。

一直都这样,从年轻的时候起就这样,为这事,俺姐夫哥退休在家遇上了,狠狠地说了姐姐一顿,姐姐说,个人的亲姊热妹,她自己拿自己当外人我也没办法。

“你简直一点教养也没有,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么?亏了还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呢?”

两个人唇枪舌剑起来,最后还是姐姐躲出去了,才结束了争吵;姐姐在集市上找到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求我回家吃饭。

我拒绝了。

直到姐夫哥出现,我才答应了姐姐,我说,哪有那么多的事。

不过,饭是吃了,还摆了席。这是我想不到的。

我从集市上买的吃食留下,结果推搡了半天,没有留成。

我嘴上说,你看,可好了,可好了。我回到家,那天的太阳很毒,照的人睁不开眼睛,田野上的庄稼耷拉着脑袋,眼睛看到的都是白花花的光,亮的晃眼。亮的让人心醉。

我摆出非走不可的架势,这时候,外甥媳妇与外甥也赶上了一起劝我。

我坐回到太师椅子上,接过外甥点着火的一根将军牌子的烟,我连抽了三颗,正堂墙壁上方挂着姐夫的遗像;姐姐说,我看着心里敞亮,他活着的时候,我吃他,走了,我还是吃他,他是一口井。一口永不干涸的井。

我看到慈祥的笑容,自己想起了什么,饺子我一口也没吃,一点食欲也没有,吃呀,吃呀,我摇摇头,我拍拍肚子,我说肚子饱饱的,一点也吃不下。

我想起了俺那口子,走的不明不白,走成一个无法解开的谜团,缠绕着我,经济上没了保障,自己也七老八十了,想起了二哥,我没少帮衬了二哥一家,二哥前几年走了;想起了那个晚上的一幕,想起了那个中午。

我的泪水涌满了眼眶,掏出手帕怎么擦也擦不净。

泪水滴在胸前,为了不让自己的窘态露出来,我扭过脸去。

姐姐吃了半碗,把饭碗一推,本想借此劝劝这个倔强的妹妹几句,一看,算了吧,蹀躞着脸,杵在那里。

姨,茶凉了,我给你换换。

我不喝了。

俺走。

走就走吧。

姐姐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我心里的不快,我说,我来干什么,来的次数多了是吧,凭什么劝我答应他,俺在他手里有什么欠缺?你说说,说说,给我干了几天活,我给他们一家帮了多少忙,我是给他工钱,他不要啊。

却上我这里来闹,口口声声找俺儿算账,挥舞着巴掌扇俺儿子,亏俺儿子没在家,要是在家里还麻烦了呢?

俺儿帮着你张罗贷款,拿着贷款凑够了订婚钱,这才把婚结了,如今孙子都满街跑了,还贷款还利息都抱屈,觉着利息不该拿,你瞧瞧说理吗?

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承包的荒场地,是我拿的钱,一包就是三十年,当时,他还病着,病的很重,几乎都不认人了;那是二亩地,种的树本钱早都赚回来了,这才十五个念头,他赚老鼻子了。可我连把树枝子也没弄着;我图着吃个新鲜粮食。也算帮衬帮衬他一家。

俺二哥上哪里去,只有上我那里去,找我诉诉苦,我好吃好喝地招待他,谁让是一个妈生的孩子呢?

烟是烟,酒是酒,茶水是茶水,吃个调样的饭,都留着。

二哥没地方去,就上我那里去,吃是吃,喝是喝,我没半句怨言。二哥瘫痪了,我也是去的最勤,我含着冰块不能说凉,你们想想,我的投资几千块钱怎么还我的,你们都想不到。

猜猜。

用粮食粒子顶账,一年一年的顶,天啊,我拿钱买粮食,成了整存零取了。俺都不好意思对外说,就是存到银行里还有个利息呢?就是块石子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声呢?

晚上睡不着觉,好歹也是自己家的娘家侄,现在好了病了,不计较那些事了。

我一口气说完这些,我说出来就后悔了,说这个干什么呢?不提他。怎么一点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说的时候,就有种一口气催促着自己不吐不快。

我看到几个人凝神静听我的“丰功伟绩”,我言犹未尽,他那儿子上小学四年级那年,打球摔坏了胳膊,是我跑前跑后地领着二哥到省城的大医院瞧病,二哥诺诺地说;不知道路。

你鼻子下长着什么?

那不是问路的么?

跟着我去吧。

说实话,我也是怵头出门,这站牌那站牌的,出门就分不出东西南北了。

可是我退缩了么?

钱不够,我凑上。不过二哥粜了粮食都还上了。

我不要,我说,吃饭要紧,先不急。

二哥说,我紧紧就紧上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么?

要不是你,我的孙子麻烦大了。

你知道么?好多亲戚都不上门了,家门不幸呀?接着二哥潸然泪下。

.....

我喝了两碗茶水,茶水都白了颜色,浓茶喝成乏茶,觉着肚子里叽里咕噜地响动,她从锅里拿出一莂梆水饺,摆到我面前,朝我努嘴,饿了吧。

我摇摇头,不饿,我的眼睛里有金星冒出来,眼花缭乱的,我告诉自己沉住气,坐下坐下。慢慢来。

我出去解手,依着墙根走,一根拐杖看着我,我镇静了一回儿,要是在自己家里的话,在僻静处,褪下裤子就哈哈地尿,那才叫痛快,可是守着外甥、外甥媳妇,就是挪也要挪到茅房里去。

“你说,本来是为好,你这个姨就是油盐不进了,想想,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有谁呀?还那么较真干啥?我也知道,他有那个病,没法怪着,说重点,就是没良心,疯着厉害的时候,打爹骂娘的,也就是你这个姨,浑身是胆。你那个舅都钻过你姨的床底下。不敢照儿子的面。”

外甥金子说,我不但听说过,也遇见过,我纳闷,怎么钻到床底下去,二舅的泪水刷地流下来,一脸的茫然;你记着咱姨说的那件事吗?

说说看。

别说了,都是陈年往事了,还提这些干啥?接着压低了声音嘀咕起来,老姐姐摆摆手,不提他,一提,我也是一肚子气;怎么能这样呢?随她吧,要是劝出个好歹来咋整?我提腰的时候,听了半截话。

你陪着我吃点水饺,我一个人吃不下。这是老姐姐的话,一下子看透了我的心思。我嗯了一声,一碗水饺很快见了底。

姐姐欲言又止,我挥挥手,说,姐,不是我博你面子,有那个二嫂就够够的了,他毕竟是晚辈,却加上一个更字,占便宜沾惯了,我怎么再来往,我是吃喝用度都是儿照管了,没进项了,他来耍光棍了。那天晚上,把我气瘫了。

我拾掇房子,花的是我的钱,与你有什么瓜葛,我房子漏雨,拾掇拾掇,这就眼红。

你眼红也没用,千不该万不该,他蹦出来,让我受不了。说句不中听的话,是存心气我。

我还不生气呢?

“照我看,他再叫你姑,你就答应一声有什么呢?”

外甥、外甥媳妇看看我的脸色,附和道,就是呀,往后好,就共事,不好就少往来或是不来往么?

我一句话也没说,心里想,他是让你们来充当说客的,原来是跟他是一伙的,我怎么自己就没看出来,自己傻傻地找上门来,就是为了听你们说的吗?

我不说可以了吧。

我心里知道,为了好才说,可是我心里无法接受;往事就是一个个惊心动魄的场景连缀成的画面,那时候,自己还年轻一些,还能抵挡一阵子。

我忘不了,一辈子忘不了,还指望娘家侄子,哼,“他姨呀,我知道你的苦楚,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反正我把话说到这里,点到为止。你也别太拿着当一回事。为这个贼羔子生气犯不上。”

一回指百遭,我还不想着,我跪下来央求,你打就打我吧,闹腾了有一个多钟头,邻居都起来了,吵吵什么呢?第二天晌午又来了,这回我没饶他,骂了他一顿好的。

他现在想回头,你就借坡下驴算了。

“姐姐呀,趁早一刀两断,一窝子财迷疯,你知道吗? 十五年前吧,是出了正月不久,他喝酒喝上了瘾,俺二嫂把酒藏起来了,对他儿子谎称是藏到我这里来了。

你说歹毒不歹毒,柳树上鼓出一个个绿色的芽苞,微风送来阵阵清爽的气息,寻思想,阳光明媚,鸟儿叽叽喳喳,出去散散步,二哥提前给我打了招呼,大门上了锁,也不管用了。

大白天爬上墙头,顺着屋檐,攀援到香椿芽树上去,哧溜溜地下来,打着鼻梁给我闹,我也弄不了他,我怎么解释也没用,我心里话,我怎么能够打发走这个瘟神。

大一阵小一阵的吵嚷声,惊动了四邻,前邻的自家侄子金水还活着,挣脱开母亲的阻拦,我才躲过了一劫。

走,金水挥舞着拳头,不走,我就揍你,照死里揍。你凭什么在俺婶子家闹,连推带搡地弄走了,俺儿回来后,屋山头上加高了一块,在加高的地方,抹上水泥,水泥上面插满了玻璃渣子,渣子尖朝外,闪着银色的光。

现在金水不在了,有那个二嫂出馊主意我也受不了。你知道么?我连俺儿子也得罪了,儿子也是想息事宁人。劝我不要弄的太僵了。

我走的时候,他也进门,叫了一声姑,我没吱声。

碧绿的河水浆洗过似的那么笔挺,涟漪一圈一圈地吹向远方,两岸的绿树遮天蔽日,我打住思绪的源头,望着堤坝里的绿水,它要流到什么地方去,真是传说中的长江水吗?顺着岸堤往回走,外甥坚持开车送我,我说,就几步道,抬腿就到,外甥跟在后面走。

我正要招呼外甥进屋,外甥悄悄地走了,不行,我得给大门上锁,溜进来咋整?我摘下金黄色的草帽子,露出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风鼓涌着门,像是有人往里拥。

谁呀,谁呀?

没有人应和。

先是顶上一根槐树棍子。把铁锁挂在门鼻上,把机动三轮顶住门框,回到屋里,有一袋烟工夫,我回来瞅瞅。

我迷迷糊糊地就进入了梦想,我一个人是整个院子的主人,栏杆下侧的空地上,我种上了菠菜、茄子、黄瓜、芸豆、豆角,石槽里撒上土,种上了韭菜,韭菜绿绿的,嫩嫩的,看上去单薄了些,更是显出线条美的雅致。像一杯杯酒,盆栽的菊花,开出艳丽的花,还有开始长出来的骨朵,一个接一个;榆树生长了四十多年了,卖掉的时候,儿子说什么也不同意。剩下榆树根,冒出榆树条来,枝条上坠饰着余钱大小的叶子,耷拉着叶子。

还是卖掉了,儿子多次说,这树是历史的见证,是活标本,树卖了四百块钱,儿子甩出两千块钱,够不够。

我把卖的树钱给儿子,“你留着花吧,这是你栽种的,你有权处置。”

儿子的话是带刺的玫瑰,我这样比喻的确不怎么恰当。儿子一再嘱咐我,别卖。

我还是卖了,卖的当天我还是给儿子商量来,儿子回来的时候,树已经倒了。

为这件事,母子俩别扭了好多天。

“你知道吗?那是你回到内地家乡栽的树,那时候才手指头粗,现在一楼粗了,你说,里面蛀空了,不伐不行。”

这是儿子的原话,原话里也有自己的成份,是啊,回来这么些年了,要是不回来,我也能领到退休工资了,比现在要体面许多。

回来错了吗?当时是多么荣耀的事,觉着命运给自己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造化弄人。

以前看到姐姐家挂着姐夫的遗像,自己也要挂上丈夫的像,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挂上合适么?

那像还不成了自己的出气筒。

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得到了什么回报,我忽然睁开眼睛,有好几个孩子都先后夭折了,都先后与自己相见,围着自己转悠;怎么一睁开眼睛就都消失的没了踪迹呢?

哎,罪没少受,累没少受,苦没少吃,我用手臂托着两腮,都说肩膀齐了是亲戚,以前不齐的时候,咱对待人家是比亲戚还亲戚哩?以至于丈夫发出要离婚的念头恐吓自己,现在咱有难处了,人家却跳出来,一点也不让了。

就是现在我也没沾你什么光,就是因为以前得过病,我就该容忍吗?

要是你杀了人,也对你网开一面,不予追究,行吗?

都说,女儿是一门子亲戚,难道儿子就不是一门子亲戚么?

我说也说了,听不听随你,好了,咱不提这一篇了。

那行,要是这样的话,还能多呆一会,还能多来几趟。

“不上门正好,也没什么用处了,叫你一声姑,算是看的起你,不叫也就这么过,有什么大不了的,摆什么谱?”

我微微地一笑,这一定是那个二嫂的腔调,以前自己是没少说了这个嫂子,一点情面也不讲地数落过。

我用火烧心烧了三壶水,一根鲜嫩的黄瓜带着绿刺毛毛挓挲着,一乍多长了,几乎垂到地上去,叶子呈伞状样子微微翘着。黄瓜架与黄瓜架相连着。我吃了一根黄瓜,脆生生的,我都是用刀子切成一块一块的,或者用菜刀拍成碎片状再吃,牙口不济。

我把钱看的重,没钱,就只能干瞪眼,什么时候离了钱也不行。有钱不花行,就跟过去讲的,手里没粮,心里发慌是一个理。

我听说了二嫂住进了医院,要死要活的,我心里敞快,我还是忍不住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儿子,我意思是让儿子分享分享我的快乐。

儿子电话里嗯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告诉了儿子,我就后悔了,我是希望儿子回来看我,儿子会不会买上东西先去看她。答案是肯定的,我怎么能阻止呢?

儿子有半月没回来了,去他妈的,不想那些事了。我是处在矛盾的心理,照理说是先来看望我,我就开始座锅,开始拾掇,当儿子把花花绿绿的钞票给我的时候,我推脱说不要,结果还是收下来,再后来,我就来者不拒。

胡同里一有动静我就出来瞧瞧,就是看电视,也是尽量把音量调低。先前我是等丈夫归来,现在换成了儿子。

我想了好多招,都用不上,院子里鸡鸭早就不喂了,小花猫死了,那是吃了儿子的排骨撑死的,时令到了冬季,盼着雪,雪却没来,北风呼啸着,阳光很好,普照在大地上;我数着儿子到来的时间,到底是先看我,还是先看她,或是只看我。

我压了好多宝,颠来倒去,我反其道而行之,觉着看她的可能性较大,为什么,也许出于缓和关系的这一环节考虑。

我心里有点添堵,为什么告诉儿子,儿子的钱也是我的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样的。我养的儿子,天断黑的时候,才5点多一点,我就准备晚饭。

第二天傍黑天,儿子回来了,儿子说,妗子已经病的不轻,恐怕这个年水饺都不一定吃上。

那就看看去,别磨蹭了。人死为大,挣死吵闹的,两眼一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儿子说,已经看过了。

都买的什么,花了多钱,我问的很详细。

我还知道,儿子的话都是打了折扣的,这种折扣我爱听。

不过我还是显出大度的气量来,该看看去,也不容易,这一辈子,下了一辈子的力气,你知道这病是怎么得的。

儿子摇摇头,其实儿子也许都知道了。

我说那是图财图的,你二舅的名号后两字就是发财,她娘家哥哥去世了,天天长到那里,发完丧,回来的晚上就撞克了,叫急救车去了医院。

没想到那么严重。

可该。

我说完这两字,我知道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低下头去,被她儿子四处追逐的情形浮上眼帘,多可怜,她一度想离开这个家,出远门给人家当保姆去。找我要分地的地钱。

我说,不能给,你小儿、孙子、丈夫都在场的时候,我交出去,你们愿意怎样就怎样。

你不给,我就死给你看。

你就是死给我看,我还是不能给,要是你儿子知道了,我看你怎么交差。

哪里,哪里?他在哪里?一双惊恐未定的眼神怅惘着,寻觅着,心里突突地跳。

这里,我噗嗤一声笑了。

明天吧。

她说,那就明天吧,千万不要让他知道。

要不是我,他这个家就散了,拿什么翻盖新屋。还娶媳妇,娶八妇呢?

他的良心让狗给吃了,不认了,说什么也不认了。我的心拔凉拔凉的,我付出了那么多,难道这就是我得到的回报么?

………

村里人都知道,好像就是我自己不知道。

我要不要看看去,我想到了姐姐,就去找姐姐商量商量。这时候儿子装作悲伤的样子,哭腔都带出来了。

“你别去,别背着我,儿子。”我看到儿子的眼神有些异样,也没多想,就骑着老掉牙的三轮车出了门。

为了避开自己的娘家,绕了一个弯子,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疙疙瘩瘩,一点也不顺畅。

桥下绿水潺潺,两岸的树光秃秃的,枝条随风呼叫着。我抬眼看看天,灰色的云块老是错落着,阳光迟迟不出;快到门口的时候,我一下子犯起了嘀咕。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回去吧。”

就听到身后有人说话,那声音是多么熟悉,“怎么,到家门口了,又走,你让外头人怎么说。”

作家简介:毕琼,1964年出生,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理事。先后出版诗集《落叶》《阳光地带》、小说作品集《青苹果》,另著有长篇小说4部、戏剧4部、诗剧1部。作品见于《人民文学》《山东文学》《当代小说》《时代文学》等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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