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方昌：严刑利诱奈何我 颔首流泪非丈夫

李士钊 李晓琳

（一）抗日救国 奔赴前线

金方昌，山东省聊城县南步云阁人，回族，1920年6月11日出生在金家油坊里。金方昌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四，他很有个性，嫉恶如仇，爱打抱不平，家里人称呼他“四磙子”。这样的性格注定他不会平庸地生活在沉闷而压抑的环境里，要出去闯闯。1927年7岁时，入聊城山东省立第三师范附属小学读书。1928年5月，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军第六旅团福田部队侵占我胶济铁路沿线，并占领济南，制造了“五三”惨案。这时，全国各地掀起了反日爱国高潮。距离济南240里的聊城古城，在爱国学生运动的影响下，也加入了反日爱国浪潮。

幼年的金方昌，不断听到日寇的血腥罪行，不断看到日寇残杀中国同胞的血腥图片。特别是爱国学生演出的话剧《济南惨案》，使金方昌受到了爱国主义的启蒙教育。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焊然发动了对中国东北的大举进攻。蒋介石实行“不抵抗主义”，激起了全国人民的义愤。北平、上海、济南等地学生纷纷到南京请愿，要求蒋介石出兵抗日，挽救国家危亡。

聊城山东省立第三师范、山东省立第二中学的爱国学生们也组织起来，要求到南京请愿，聊城又掀起了一次激烈的反日爱国高潮。1932年1月28日，上海爆发了“淞沪抗战”，全国人民积极声援。年少的金方昌进一步受到了爱国思潮的影响。是年，他休学到聊城摄西书局当学徒。

这家书局的对面，是国民党的县党部机关，经常有一些党棍、特务和土豪劣绅出出进进。耳闻目濡中，金方昌开始认识到国民党反动派的罪恶面目。经历了两年的学徒生活，到1934年秋，金方昌回校读小学六年级，1935年夏毕业后，考入了聊城山东省立第二中学。这年冬天，北平学生发起了震撼全国的“一二 ? 九”爱国运动，聊城的青年学生也积极响应。这时，聊城两处省立中学的当权者却在国民党山东省党部的指示下，采用提前放假的办法，驱逐学生离校，企图打击爱国学生运动。这些事件的发生，在金方昌年轻的心灵上留下了永远难忘的印象。

1936年冬天发生“西安事变”，全国形成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新形势。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山东各界救国会”的推动下，济南山东省立中学等学校学生和山东在上海读书的进步学生，为团结抗日爱国青年，先后在济南组成了“山东博文学会”和“山东文艺青年协会”等进步文艺团体，并出版了《时代文艺》周刊和《文艺俱乐部》月刊等，宣传党的抗日政策，积极从事抗日救亡活动。因此，经常受到特务的跟踪和密报。金方昌的哥哥金默生，于1937年7月被国民党特务逮捕入狱，这更加激起了金方昌的无比义愤。

“七七事变”后，全面抗战的烽火燃起。是年9月9日，聊城因徒骇河决口洪水成灾，全城被大水淹浸，东关大街可以通船，四关房屋倒塌，城内居民纷纷搬到城墙顶上露宿，广大群众生活无着，濒于死亡。

金方昌响应了聊城地下党组织的号召，参加了堵口截洪和募集干粮救济灾民的工作。10月底，日寇侵略军攻抵德州地区时，金方昌毅然离开聊城故乡来到济南，跟着哥哥和共产党员、民先队员以及在救国会领导下的抗日爱国青年，投入了抗日救国的宣传工作。11月，金方昌报名当兵，家人因他年纪尚小，建议再继续读书。他说：“我年轻也能办大事，当兵杀敌，为人民报仇雪恨，不比流亡好吗？”11月初，在党的指示下，金方昌怀着满腔热情，搭上了火车，辗转徐州、开封、郑州、洛阳到了潼关，渡过黄河来到风陵渡，奔赴山西前线的临汾古城，进入山西民族革命大学，学习抗战理论和游击战术。爱国学生们掀起了揭露和批判托派汉奸张慕陶破坏抗战的运动，金方昌在斗争中受到了锻炼和提高，很快被吸收加入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

（二）英姿勃发的区委书记

1938年春，金方昌在“民大”毕业，被党分配到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工作，夏秋之间又被派到山西北部的代县工作。代县地处长城以南，五台山以西，滹沱河上游，全县人口十六万，是抗日斗争的最前沿，在历史上也是兵家必争之地，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势控中原”的特殊地理位置，引起了日本侵略者的高度重视。1937年11月被日本侵略军占领，日军把这里作为继续南进的战略据点，常驻一个旅团，并在阳明堡修建了飞机场，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到代县去工作的共四五人，其中金方昌年龄最小，个子也不高，总是穿着一身黑蓝色上衣和土黄布裤子。他先在牺盟会工作，后又被派到离敌人最近的城关附近工作。他说：地方干部缺乏枪支，有手榴弹就可以。如果能尽快地训练好自卫队，武器就会从敌人手里自动送上门来。金方昌对工作充满信心，讲起话来铿锵有力，英气勃勃。

1938年底，金方昌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39年初，他被派到城南山区赵家湾任代县二区区委组织部长，后任区委书记。金方昌个性倔强，革命热情高涨。代县的飞机场是日寇的据点，长驻一个旅团的兵力。敌情严峻，我内部情况也很复杂。有个秘书和日伪勾搭成奸，妄图带四支枪前去投敌。县委得知后派金方昌等骑马赶去处理。只见那个秘书和另一个人正躺着抽大烟，金方昌等先用手榴弹指着他以防逃走，然后猛扑上去把他捆了起来扭送县委，出色完成了任务。

有一次，金方昌等人一起从赵家湾下山，半路碰上四个伪军。伪军问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便胡诌自己是八路军“团口”部队的。由于金方昌等人枪比敌人多，枪多壮胆，于是他上去就打倒了一个伪军，抓住两个，另一个伪军也被摔死了，四个敌人顷刻全部解决。其中，被抓住的伪军中有一个是中解口村人，平日勒索群众财物众多，人人恨他。有人主张马上将其带到中解口村处理，并告知群众前去认领财物。金方昌表示支持，他主动完成了这一任务，群众也拍手称快，中解口村的群众基础渐渐深厚起来。有一次敌人进沟“扫荡”，战斗激烈，金方昌沉着、镇定，指挥部队从韩家湾一带安全转移。

金方昌在运送公粮工作中成绩也很大。我军主力伸展到外线作战，代县要将公粮运送到几百里路远的五台、孟县等地。由于山口和沟里的路都被敌人封锁了，只能从山上走。五台山顶常年积雪，连人带牲口都往下滑，运粮的危险性很大。但金方昌负责的那个区每次的运粮任务完成得都很好。

1939年冬，金方昌被派到城关一带开辟工作，并任一区（城关区）区委书记。1940年初任中共代县县委委员、宣传部长，兼任一区区委书记。金方昌工作能力强，哪里工作环境艰苦，组织就派他到哪里去！

1940年春天，日寇疯狂“扫荡”代县周围的抗日根据地。当时中共代县县委在南山赵家湾一带，抗日政府在北山。金方昌在城关区区委，也经常到北山工作，在山沟里打游击，和敌人周旋。他曾领导群众掀起“反良民证”运动，为了阻击日寇还经常带领民兵破坏公路、埋地雷、割电线。金方昌白天和群众一起干农活，他爱说爱笑，和群众关系很好，夜里开展党的工作，十分严肃敬业。

（三）在突围战中弹尽被俘

金方昌是在1940年11月24日，在代县西北五里路的大西庄被敌人逮捕的。

1940年10月初，中共代县县委开会布置冬防和发展抗日组织的工作，金方昌到县委机关参加了这次会议。会上研究制定了宣传提纲，他准备了在敌人据点周围散发的小传单。晚上，大家住在窑洞里，金方昌有说有笑，向大家讲述了自己在公路上伏击敌人的故事。

11月下旬，得知敌人向代县增兵，可能要进行“扫荡”，金方昌准备立即带领自卫队同武装部长周志远一起，到代县二区赤土沟、二十里堡一带督运公粮。运粮队还未出发，原二区一个通讯员叛变，向伪警备小队长董国龙告密，又向代县的日寇宪兵队长上光和警备大队长郎豹武作了报告，在11月23日半夜，敌人纠集了200多个警备队骑兵，由汉奸郎豹武率领，围捕金方昌等。他们原以为金方昌在赤土沟，结果扑了空。潜伏的汉奸又向敌人提供情报说：金方昌可能在距此三四里路的大西庄。于是敌人分兵两路，一路一百多人留在赤土沟，另一路五六十人向大西庄进发，到达时已经天亮了。敌人进村并没发现目标，就故意虚张声势，整队奔向村南大路佯装回城，留下了两个汉奸在村上勒索群众财物并观察动静。

金方昌等得到敌人撤离大西庄的情报后，立即奔回村捉汉奸。不料他们刚一进村，汉奸就打响了信号弹。赤土沟的一路敌军和南去的一路敌军，同时向大西庄包围过来。金方昌和周志远等人发现敌人已经迫近时，转身就往山梁上跑，只听到东面的敌人大喊“抓小金”。

金方昌手持匣子枪边打边跑，眼见子弹打完了，他把匣枪砸碎，把党的文件隐藏在石梁后头。敌人蜂拥而上，他徒手和敌人殊死搏斗，终因寡不敌众被敌人俘去。敌人向他要枪，他说：“八路军枪多得很，要枪跟我上山去。”残暴的敌人在山坡上围着他，找不到枪就用皮带抽打他。

金方昌被带走时，咒骂着东洋强盗，毫不示弱。日寇把他綁在大西庄古庙前的大树上拷问。问他在八路军干什么，金方昌斩钉截铁地回答：“抗日！抗日！”鬼子用皮带向他身上猛抽，打得他满口流血，遍体鳞伤，可什么情况也没有拷问出来。敌人把他和周志远两人解回县城，他们沿途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解放万岁！”等口号。

（四）狱中斗争坚贞不屈

金方昌当天被押至代县的日寇宪兵队部。第二天又被带到日寇的特务机关“红部”进行拷打审问。他监狱里和法庭上表现得坚强不屈。

据后来从监狱中被救出来的群众说：他一进监狱就高唱抗日救亡歌曲，并向伪军宣传民族大义。日寇把他当作要犯单独关押，对其严刑逼供，却一无所获，用名誉、地位、金钱等进行利诱，也都遭到他严词拒绝。

金方昌从“红部”回到宪兵队时，手上鲜血直流，一只胳膊也被打断了。每天晚上敌人都给他带上“木狗子”，防他越狱逃走。

金方昌被捕后，党组织曾多方设法营救，伪军中我党的地下工作人员想办法打探消息。能接近敌人上层人物的一些对敌对我“两面应付”的村长，他们依靠花钱，了解到敌伪监狱中的情况，也曾想法进行营救。

其中有个赵村的村长，通过狱卒带出了金方昌用铅笔头在烟盒上写的一个字条。向县委报告了他被捕的教训，自己冒险出击结果上了汉奸的当，希望同仁引以为戒，提高警惕。代县四区区委组织部副部长，在代县城内作敌伪工作，公开职业是裱糊工人。因敌人请他裱糊屋子，可以出入敌人的住所，了解到金方昌对敌斗争的一些情况。金方昌屡受刑审，威武不屈，坚持斗争。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19岁青年，艰难地举起仅有的一条胳膊，蘸着鲜血在监狱的墙壁上写下了十四个大字：“严刑利诱奈何我，颔首流泪非丈夫！”

（五）为民族解放英勇就义

日寇汉奸软硬兼施的种种卑鄙手段，都不能使金方昌有半点屈服。他从被捕、受审到英勇就义，只有11天的时间。

临刑前夜，金方昌给哥哥们写信说：“我被捕后，没有丝毫悲伤。我只有仇恨和斗争。我知道我是为了民族的解放，全人类的解放而牺牲。”他还要求哥哥“坚决为无产阶级革命奋斗到最后胜利，把弟弟侄儿们都培养成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士。”

1940年12月3日（农历十一月初五日），代县城里大集上，千万双群众的眼睛都注视着一辆囚车。车上捆着一个漆黑脸庞的青年人，他穿着粗布棉袄，头上包着白毛巾，挺着胸膛，眼睛里冒了火。群众互相传告说：“那是我们的小金，抗日的英雄汉。”囚车通过北街向北城外行驶，城门口不准行人出入。金方昌和他的战友周志远在车上沿途高呼：“日本狗强盗，汉奸卖国贼！抗日的人民你们是永远杀不尽的！”囚车在日本宪兵队门前停了有一个小时，赶集的群众人山人海，他们都停下脚步，倾听金方昌义正辞严的最后演说。

金方昌嘶吼着高呼：“乡亲们！共产党领导我们抗日，我们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强大。日本强盗一定要失败！中国人民一定要胜利！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日寇闻声令伪军去打金方昌，用手巾去堵他的嘴。金方昌挥舞起手铐，令伪军们不敢靠近他。他对押解他的伪军说：“你们要把事情看远些，死我们几个人不要紧，我们还有成千上万的后来人！你们是被蒙蔽在黑洞洞的深渊里，什么也看不见。共产党人是不怕死的，不消十年之后，革命是会成功的！”

囚车行至北门的时候，金方昌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金方昌被押至代县北关荒坡上，英勇就义前，戴着一个农村老大娘为他亲手缝制的“红斗胆”，这个“红斗胆”是代县人民群众热爱抗日英雄金方昌的象征。临刑前，金方昌高呼：“打倒日本强盗！中华民族解放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

四个日寇宪兵用汉奸警备大队长郎豹武镇压人民的屠刀砍向了金方昌。在雄壮的口号声中，我们年仅20岁的抗日英雄倒下去了。日寇和汉奸的累累血债，永远记在代县人民的心里。

和金方昌同时牺牲的，还有代县一区武装部长周志远，他是当地人，父亲在代县内开粮店，曾有人设法用金钱把他们从日寇的监狱中买出来，却被金方昌严词拒绝了。此外，还有一个抗日的少年，也和他们一起慷慨就义了。

（六）人民悼念抗日英雄

金方昌壮烈牺牲的第二天，代县日寇宪兵队和伪县政府的大门上，贴满了怒斥日伪屠杀中国人民的残暴罪行的万言控诉状和颂扬金方昌为祖国为人民的自由解放而流血牺牲事迹。

金方昌被杀害的消息传出后，中共代县县委当晚即组织力量去北关武装抢尸，但当大家到达牺牲地时，忠骸已不知去向了。几天之后，才有人发现早已有当地百姓把他埋葬在雁门关附近的一个村庄上。在那山明水秀的地方，爱国群众自发地为他树起“抗日小英雄金方昌之墓”的纪念碑。金方昌的英雄事迹很快传遍了晋察冀抗日根据地。1941年4月，《晋察冀日报》上发表了一篇题为《金方昌烈士的牺牲》的报道；晋察冀边区出版的《战线》《新长城》等期刊上，也都登载过金方昌的英雄亊迹；晋察冀边区政府为纪念金方昌，曾将褒扬状发给金方昌烈士的家属，并通报全区军民向他学习。1941年到1942年敌伪封锁代县时，中共代县县委也向全县干部发过文件，号召大家学习金方昌同志。他的英雄事迹，成为全县军民不断前进的动力，鼓舞了正在艰苦战斗的人们。

1946年代县修建“代县烈士陵园”后，在陵园纪念碑上刻下了金方昌的英雄事迹；每逢金方昌英勇就义的日子，都举行庄严隆重的祭悼仪式。

杀害金方昌烈士的凶手、汉奸警备队长郎豹武，解放后为我人民政府逮捕归案，1953年被依法惩治。

1954年10月应金方昌烈士家属之请，经平北军区政治部批淮，于1955年清明节，将金方昌烈士的遗骸，由山西代县移葬至邯郸“晋冀鲁豫烈士陵园”。1956年清明节树立了“金方昌烈士之墓”的纪念碑。

在陵园烈士纪念堂里，陈列有金方昌烈士的遗像和战斗中用过的一副灰色的绑腿，就义前在敌人监狱里写的绝命诗与遗书的抄本，还有他出生、工作、被捕、审讯、遭杀害等照片。这些宝贵的革命文物，闪耀着回族英雄金方昌战斗一生的光辉。

（李晓琳 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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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齐鲁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