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禾雨
暂停发放互联网小贷牌照、限制年化利率、打击暴力催收……
随着整顿现金贷相关通知的下发，现金贷的生存空间被不断地挤压，部分平台再次转战地下，开始以更隐蔽的方式在区域运营。
近日，有消息传出，有多家支付机构接到相关部门通知，自7月1日起全国范围整顿支付市场。
其中，就提到了禁止第三方支付机构为无证从事互联网小贷业务的平台提供支付通道。
“砍掉第三方支付通道，其实就是釜底抽薪。”一位贷超从业者认为，现金贷行业最大的风险其实就是政策风险，切断第三方支付通道，是现金贷行业的致命伤。
“如果支付公司停止对现金贷提供资金通道服务，那整个信贷行业可能会回到原始线下放款。”现金贷行业从业人员孙立告诉消金社。
他指出，线下放款无法形成规模，可能就会出现无法扩展全国业务的局限性。
另一位现金贷从业者证实下发了相关通知，但他认为第三方支付机构暂时不会放弃现金贷业务，“现在这块的利润比较大，很多支付公司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打擦边球”的支付机构
2017年底，监管部门下发了一则关于现金贷整顿的通知，规范现金贷行业。该通知中指出，未依法取得经营放贷业务资质，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经营放贷业务。
该通知下发后，与现金贷平台有合作的机构纷纷开始做合规调整，第三方支付机构也不例外。
2018年6月，连连支付率先开始清退存量现金贷业务，并且停掉了包括手机回租模式在内的各种无资质现金贷平台的支付接口。
所谓的手机回租模式，就是借款人以“抵押”手机的形式借款，为了规避监管，放贷平台把借贷的概念偷换称“租赁”，变相发放现金贷或者校园贷。
具体操作为，用户把手机卖给平台，然后平台再把手机回租给用户，过程中，手机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实际未发生转移。而通过卖手机和租手机为名义的“资金交易”，就能实现放款和还款。
在这个过程中，平台还会登记用户的信息，并且扣除评估费及服务费等费用，变相收取砍头息。
连连支付工作人员告诉消金社，“连连支付的现金贷业务早已完成清退，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不接了。”
有支付行业的从业人士告诉消金社，自从315之后，多家支付机构接连被曝光为现金贷平台提供通道服务，监管部门进一步加强了对支付机构的监管力度。
但消金社观察发现，目前仍有大量的支付机构为现金贷平台提供通道服务，甚至还涉及大量的“714”高炮平台。
某第三方投诉网站的周投诉榜的前15名中，有三家支付机构“入围”，分别是宝付支付、快钱支付和易宝支付。
这三家支付机构近七天的投诉量分别是307条、296条、204条，其中，宝付支付的解决率最低，只有16%。
消金社整理这三家机构最新的100条投诉信息，经不完全统计：
关于宝付支付的投诉中，有67条与给现金贷提供通道服务有关，涉及现金贷平台21个；
关于快钱支付的投诉中，有99条与给现金贷提供通道服务有关，涉及现金贷平台39个；
关于易宝支付的投诉中，有97条与给现金贷提供通道服务有关，涉及现金贷平台31个；
内容整理自第三方投诉网站
值得一提是，上述图表中涉及的现金贷平台，几乎都具有明显的“714”的特征。
以花卡速购为例，借款人上传到第三方投诉网站的图片显示，借款周期为7天，申请借款1200元，实际到账900元，到期应还款1208.23元。
图片截自第三方投诉网站
“支付公司主要靠P2P和现金贷赚钱，”某支付机构前员工告诉，“都不接了，吃啥喝啥啊？”
据了解，支付机构提供现金贷平台的通道服务主要包括代收和代付两部分，其中代付就是打款给借款用户，代收就是接收借款用户还款。
现金贷行业从业者孙立透露，“代收业务是按3‰收费的，代付业务常规价格是1.5元/笔。”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利润的驱使下，很多支付机构并没有打算放弃现金贷业务，而是通过“包装”，绕过监管。
有行业内人士透露，比较常见的方法就是“包装”合作商户主体，“比如以科技公司，或者是电商的名义。”
而这时候，第三方支付机构，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会象征性审查被包装后主体的资质，而不会看背后的现金贷平台，毕竟其背后的平台本就无放贷资质。
除了包装主体之外，有的支付机构还会借助持牌网络小贷的机构资质，为现金贷平台提供通道服务。
孙立表示，“在委托付款的过程中，支付机构就会以合作的持牌机构的名义，把现金贷平台放出的款项打到借款人账户中。”
消金社了解到，借用这样的通道，现金贷平台需要额外支付4.5‰~5‰的费用。
强势的支付机构
在支付机构与现金贷平台的合作关系中，支付机构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遇到政策性风险的时候，第三方支付机构会要求商户尽快切换通道，”孙立无奈地说道，“没有办法，只能尽快要求系统去配合切换。”
另一位现金贷从业者也告诉消金社，曾经遇到过支付通道被切断的情况，他同样也表达了现金贷平台在这段合作关系中的“被动”，“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只能更换支付渠道。”
“直接清退，关停接口，然后对完账后直接就把资金结算给现金贷平台。”有支付行业的从业者吴珂告诉消金社，遇到政策风险的时候，就算现金贷平台不愿意，也会强制清退。
而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清退时，现金贷平台能争取到的缓冲时间也并不多。孙立说，“有一些支付机构，会限定在一周内让你去切换通道。”
去年6月12日，连连支付内部流传出一则清退现金贷商户的信息。对于无放贷资质的商户，连连支付给出两种处理方案：
一种是三个月内无交易量的，在6月15日作清退处理；
一种近三个月有交易量的，从6月19日实时代付额度调整为50元，在7月15日作出清退处理。
从缓冲时间上来看，对于近三个月还有交易量的现金贷商户，连连支付给出超过一个月的调整时间，相对来说比较宽裕。
但另一方面，额度的调整，却变相地“堵住”了现金贷的放款通道，想要继续经营现金贷业务的商户，不得不在短时间内切换支付通道。
“大的支付机构不会给现金贷提供通道，只能找小的，但找小的难度也比较大。”吴珂表示，现阶段，对于被关闭支付通道的现金贷平台来说，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接盘”的支付机构并不容易。
而消金社了解到，即使能在短时间接入新的支付机构，但还是会严重影响用户体验，直接导致回款率的下降。
“更换支付通道后，用户需要重新进行绑卡操作。”吴珂认为，这会让用户体验变得没那么好。
在现金贷领域，第三方支付代扣业务与平台的回款率直接挂钩。
一般情况下，签订委托代扣协议后，到了还款日期，第三方支付公司可以直接从借款人绑定的银行卡中扣除当期应还款额。
更换支付通道，无形中增加了用户还款的门槛。一些还款意愿本就不强的用户，如果不愿意及时绑定新的银行卡，再加上原本代扣服务关停，会直接影响平台回款率。
有自媒体提到，上个月富友支付开启了共债限制，用户在三个平台有过交易就会被限制。受到富友事件影响的800余家平台，回款率下降了10-20个点。
值得一提的是，孙立强调，目前支付公司不会切断资金量比较大的现金贷平台的通道，只会要求放款资金低于一定规模的平台切换支付通道。
冒险的支付机构
吴珂告诉消金社，因为给现金贷平台提供通道，而被频繁投诉的支付机构，面临着两大风险：续牌失败和罚款。
支付牌照的稀缺性，让支付牌照的价格一路高涨。为何支付机构愿意面临如此大的风险，来试探监管的红线呢？
据了解，目前拥有牌照的第三方支付机构，整体分为三个梯队：
第一梯队是支付宝和财付通；
第二梯队是拉卡拉、易宝、联动优势、连连支付、平安付、百度钱包、京东支付和块钱支付；
第三梯队是剩余的200多家。
“支付行业中，有90%的业务都让支付宝和财付通给做了。”有支付行业的从业者告诉消金社，处于第三梯队的支付机构基本上都处于无业务状态。
对于小型支付机构来说，因为通道不全，很难吸引到用户，所以不得不“剑走偏锋”。
比如支付行业里的大部分机构，都会以“规避财税风险”来招揽客户。有支付机构在现金贷行业的业务介绍中提到“资金不落地，规避财税风险问题”。
图片截自豆瓣
吴珂告诉消金社，这就相当于给现金贷公司在第三方支付机构开设一个虚拟账户，代收和代付资金都从这个账户中走，不经过现金贷公司的公账，就不会涉税。
他接着说，这是行业里比较普遍的现象，有的还会代付到私人账户中，如果缴税，这部分的成本是现金贷机构无法接受的。
而不仅如此，部分机构还会给一些灰色业务提供通道业务。
“目前对于支付机构来说，最赚钱的有两块，一块是博彩业务，还有一块就是信用卡套现业务，”吴珂还透露，“现在跨境支付是风口，但是跨境支付不赚钱，属于赔钱赚吆喝的买卖。”
第三方支付机构只收取通道费用，很难赚到钱，尤其是对小机构来说，处境更是艰难。
“正常的业务，都让支付宝和财付通覆盖了，支付机构30%的利润来自灰产很正常，”吴珂又补充道，“小机构的话，这部分的比例可能会达到60%以上。”
7月9日，央行官网公布了17家支付机构牌照成功续展。但实际上，参加这次续展的有19家平台，也就是说还有两家机构没有出现在公示名单上。
据了解，这两家机构分别是天下支付科技有限公司和新疆一卡通商务服务有限公司。有行业内人士告诉媒体，“这种情况太罕见了。以往，无论成功续展与否，央行都会公示。”
而除了续牌问题之外，近日还有多家支付机构接连被罚款。
7月1日，因环迅支付违反支付业务规定，被中国人民银行上海分行作出行政处罚决定，没收违法所得968.68万元，处罚款4970.72万元，合计被罚没5939.4万元。
据悉，这是央行历史上对第三方机构开出的最大的罚单。
相关报道显示，环迅支付曾卷入多起诈骗案件，包括贵金属、外汇、股票、期货交易平台等，还曾为多家互联网诈骗平台提供通道服务。
消金社整理数百则关于第三方支付的投诉信息发现，除了涉及现金贷平台之外，给配股平台等提供通道服务，也是用户投诉的重灾区。
吴珂分析道，“相比于现金贷，给博彩或套现平台提供通道服务，更容易出现续牌失败问题或面临高额罚款。”
据消金社了解，除了第三方支付机构外，聚合支付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聚合支付，也叫“融合支付”，利用自身的技术和服务集成能力，将一个以上的银行、非银机构或清算组织的支付服务，整合到一起。并且，为商户提供除了“支付、结算、清算”服务之外的“支付服务”。
该行业从业者认为，相对于聚合支付，第三方支付的量太小，违规贷款业务更容易被发现。
和第三方支付一样，聚合支付主要收入也是通道手续费，“通道手续费已经不赚钱了，现在赚钱都靠流量。”有聚合支付行业的从业者告诉消金社。
手握流量的聚合支付，会给自己的用户打上标签，上述行业内人士透露，“打标签时一般都是通过商户的行业来划分的，比如商户是做餐饮的，就会给消费客群打上‘餐饮’的标签。”
而流量转化的渠道有很多，比如电商或社交网站，但几乎所有的聚合支付都会通过金融实现流量转化。
给现金贷平台导流，就是聚合支付机构流量变现最常用的一种方式。
“如果流量大的话是按条卖，也有按照转化量收费的。”上述聚合支付行业从业者告诉消金社，手握的流量不同，议价能力也就不同。
目前，消金社还没有看到监管部门下发的相关文件。有行业内人士认为，如果有正式文件下发，第三方支付机构切断现金贷通道的执行力度会加强。
但对于支付机构来说，相对于存在续牌失败或者罚款的风险，活下去才更为重要。
注：文中受访者皆为化名。
来源：消金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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