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林|那年烈日别样毒

苏美林|那年烈日别样毒

文|苏美林 编辑|淑为 图片|均来自网络

那年烈日别样毒

——我第一次打工的经历

夕阳终于把她的万把金针收回去了,胭脂红的脸上透出一丝娇羞,慵懒地斜斜地倚靠在西山顶上,依恋地望着制砖厂内忙忙碌碌的人们。砖场上干涸的土地呲牙咧嘴地往外吐着酷暑的热气,荡起的尘土附着在拉着泥坯车飞跑的工人身上。

“中了,下班吧!喝汤吧!”砖机老板张爱军朝着忙碌的工人们大声吆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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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我抬起头直起身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又熬过了一天,又挣了十三块。”把钢管焊成的平板车放置好后,我就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的挪到伙房——用帆布搭成的敞篷。狼吞虎咽地扒了一肚子饭后,就把自己撂倒到了“牙床”之上——在树下铺的木板上。伸伸腰展展身,头枕土坯,仰望天空,点点繁星好似漆黑的天幕上镶嵌的宝石,朝我俏皮地眨着眼;不远处的水坑中传来了青蛙们的大合唱,此起彼伏,气势恢宏;游荡在空气中的清风伸出温柔的双手,抚摸着我的肌肤,给我带来不可言说的惬意。在此处天当铺盖地当床,露水就当澡水凉。已经习惯此种生活的我不由嘴角上扬,露出自豪的微笑,刚到此地时的情景,又像过电影似的呈现在眼前……

我在车上颠簸了几小时,终于来到了这个制砖厂。下车后我纵目观望,滑县西南小甫乡的砖窑烟囱林立,像一只只巨大的雪茄往天空中吐着黑烟。朵朵黑烟在空中飘荡、相遇、凝结,最后形成空中特有的“云彩”。不知名的小鸟在杨柳上“叽叽喳喳”地叫着,“轰隆隆”的机器发着震天的吼声。在制坯工人的忙碌中,制砖机像一只喂不饱的饿狼,不停地吞噬着泥土,又不停地往外吐着长方形的油光水滑的泥条,在切坯台不停的“哐啷哐啷”声中,一块块标准精致的泥砖坯被人一车一车地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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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土腥气和柴油味儿,还夹杂着淡淡的清草味,以及不远处的玉米地里飘来的特有的甘甜味。推土机“隆隆”轰响,向制砖机的泥口中不停地推着黄土。看到此景,我的心里有种莫名的激动和兴奋——这就是我挣生活费的“黄金宝地”。

“来啦!”一位矮壮黝黑、短发曲卷的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光着膀子赤着脚向我走来,“大学生来干砖机,可是`大炮打麻雀——大才小用’啊!”

“没有没有!”我羞涩地说,“我只是想凭着力量挣个生活费,请你收下我。”

“那中啊!”老板用粗短的手掌拍拍我的肩膀,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嘴黄板牙,“没事,兄弟,只要你不惜力,我就不惜钱,一天给你13块,中不?够意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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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我粗略一算,一假期能挣400多块,够下学期的生活费了,就爽快地答应了。此时西边的太阳已经落山了,晚霞为矮壮的老板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外衣”,显得光辉伟岸,我的心中也充满了希望。

“那明天上班吧。”老板转身而去,“今儿先歇歇,睡个好觉。”

第二天天不亮,墨蓝色的黑纱还笼罩着大地,制砖机就“轰隆隆”地震耳欲聋的嚎叫起来。我也揉着惺忪的眼睛跑到砖机旁。“大学生,你在切坯台盘抬板吧。”老板给我安排工作岗位,“要麻利,不能慢!我相信你是个麻利的人。”我人生中第一次打工的生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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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抬板的是位四十多岁的大叔,短平头、红脸膛,朝我憨厚的一笑说:“既要麻利,还不能慌张。”我感激地对他说:“谢谢你,我头次干,您多担待点我。”于是我们俩就不停的弯腰、扔废料、抬坯板、放车上;弯腰、扔废料、抬坯板、放车上……不知何时,太阳从天空的东北角转悠到了正东方,橘红色的光芒不知何时变成了刺眼的白光。我感觉自己的胳膊木麻难忍,腰里好像被人用刀子拉了个口子,又往口子里倒了二斤山西老陈醋——又酸又疼,像折了一样。可我还是咬牙坚持,我明白没有任何人会可怜弱者,只会佩服强者。汗水打湿了衣服,黏踏踏的裹在身上异常难受,脸上的汗水滴到镜片上不敢去擦,唯恐耽误了工作。

“中啦,下班吧,吃饭啦。”老板停了机器大声的吆喝着。我如逢大赦,一屁股蹲在地上,摘下眼睛,用湿透的衣襟擦了擦眼镜后一瘸一拐地朝伙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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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来快来,咱开个会哈。”老板张爱军把大家召集过来,“这两天有些鸡巴人干活不像屌话,就好像大闺女坐拖车——慢慢腾腾;有些人拉车就不往前走,是怕把蚂蚁踩死?可能有人觉得和我是街坊咋干都中。”老板一脚踏到平板车上,一手叉腰,嘴角喷着白沫儿说,“跟你说实话吧,别说是街坊,尻!就是俺爹也不中!”全场鸦雀无声,我心里也有股说不出的滋味,这时老板的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咱大家还是天天干活的老工人嘞,还不如人家一个在校的大学生,赶紧干活去吧!”众人一哄而散,各干各的活去了。

“兄弟,干得不孬,今天拉车吧。”老板手拍我的肩膀说。

今天的太阳真毒啊,天真热呀!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就像着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异常。我望了望天上毒辣辣的太阳,到伙房喝了碗凉水,拉着车朝出坯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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坯垛边的柳树像病了一样,叶子上挂着尘土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的低头垂目。从出坯口到晾坯场的路上尘土飞起很高,和天上的灰气连接起来,结成了一片恶毒的灰沙阵,烫着拉车人的脸。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制坯厂像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此情此景我也真正理解了“万瓦鳞鳞若火龙,一车不动汗珠融,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釜甑中。”的真正意境。

在制砖机的轰鸣声中,在推土机的嚎叫声中,在老板的吆喝声中,在工人们诅咒“孬种天”的声音之中,我拉着钢管地板车行走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拉坯车光杆无攀,要想拉动车上几百斤重的泥坯,必须弯着腰曲着双臂,使劲往前拽,汗水浸透了衣衫,裤子绕住了小腿,脸上的汗水顺着下巴颏不住往下淌,一直淌到尘土飞扬的小路上,真是“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我拉着车,喘着气,正往前走着,只见前面的一辆车猛地一张,车把忽的往上一扬。一车坯,十多板,千余斤,只听“咣当哗啦”全部从车上滑下,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赶紧把自己拉的车放平,急忙向前帮忙清理泥坯,只见前面的拉车人身材高大,健壮非常,但左手残疾。见我帮忙,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两颗明晃晃的金牙,一字一顿的说:“麻烦你了兄弟,不小心车轱辘碾上了一块砖头碴,车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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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之时,客气啥?”我望着他那布满尘土的脸被汗水冲成了一道道沟壑,真诚地安慰他说。

“兄弟,这话我爱听。”他一字一顿地说,“还是大学生会说话,哥的名字你可能记不住,你就叫我的绰号`老慢’吧,嘿嘿嘿……”一会儿把“路障”清理完毕,又在烈日下拉起了板低头向前冲去……

晚饭下班后,工人们跳到不远处的水坑里“沐浴”一番后,搬个木板找个树荫处铺床睡觉,因为工棚里热得比蒸笼还厉害。躺在“床”上,浑身像散了架的机器,一伸胳膊一蜷腿儿,关节就“咯啦啦”的乱响,又酸又疼。聆听着远处的虫鸣,欣赏着工友们南腔北调的谈话,享受着习习凉风的抚摸,我十分香甜地下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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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在重复上演着昨天的故事,在烈日的暴晒下,我的体格与肤色也慢慢的发生了变化。真可谓“烈日晒皮肤,皮肤似乌漆。浑身是肌肉,体格壮如牛。”老板对我也越来越满意,整天兄弟长兄弟短的叫;我和工友们相处的也更加和睦。有时心里特想让老天下一场雨,好有理由休息一天;可又希望自己天天有活干,好为自己挣下足够的“饭钱”。可能是老天故意和我作对,也可能是上天对我青眼有加,一个暑假四十多天没下一滴雨,而且日头天天毒辣辣。当暑假即将结束时, 老板笑着对我说:“兄弟,真中嘞,我想你撑不过三天嘞,谁知道你竟然……哈哈哈……中,我服了。”接过老板手中的446块钱,我露出了幸福又自豪的微笑。

这场经历虽已过去了22年,至今想来依然亲切真实如在眼前,也开辟了我逢暑假必打工的先例。生活虽苦,忆起犹甜,得到别人的赞扬,心中更是甜上加甜。不知谁说的:“生活就像是在照镜子,你笑它就笑,你哭它就哭。”面对生活的苦难,我喜笑颜开,尽管那年烈日别样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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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苏美林:东明县沙窝镇第一初级中学语文教师,菏泽市作协会员。县优秀教师、县优秀班主任。市优质课一等奖获得者。性情本真,为人豪爽,语言风趣。爱读书不求甚解,喜工作兴趣狭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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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齐鲁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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